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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梦古斋第8章 复刻的灵魂

2010年的清明细雨刚过古玩市场的青石板路上还积着水洼。

沈砚踩着水花走进巷尾时正看见摊主用脚把一尊铜龙踢到废品堆里。

那东西被锈迹裹着鎏金剥落得像块烂膏药龙尾歪歪扭扭地翘着在阴雨天里透着股说不出的委屈。

“五十块。

”摊主叼着烟往地上啐了口带泥的唾沫“收废品的给三十你要就加二十当买个响儿。

” 沈砚弯腰拾起铜龙时指腹先触到了龙腹一处细微的凹陷。

那触感不像自然锈蚀倒像是人为留下的机关。

他把铜龙翻过来在龙尾断裂的茬口处看到一行模糊的编号——“陕博复-073”。

这是上世纪九十年代陕西历史博物馆流出的复制品那会儿为了让更多人看到文物原貌馆里批量制作过一批仿品工艺粗糙得很大多流落到古玩市场成了摆设。

可这尊不一样。

当沈砚用袖口擦掉龙颈处的泥垢竟在鳞片缝隙里摸到了一张纸的边角。

他把铜龙揣进怀里指尖隔着布料仍能感受到那处凹陷的震颤像揣着颗微弱的心跳。

回到拾遗斋已是暮色四合。

沈砚把铜龙放在工作台上用软毛刷一点点清理锈迹直到龙腹那处机关露出来——是块活动的铜板轻轻一撬就弹开了。

里面果然藏着张泛黄的纸条钢笔字迹洇着水痕写着:“原物虽有铁芯却藏着飞的念想复制品当守此魂。

” 纸页边缘印着个模糊的红章像是当年制作工人的私章。

沈砚对着灯光看了半晌忽然想起博物馆档案里的记载:1992年制作这批复制品时有个老铸工总说“仿形易仿魂难”后来因为坚持给铜龙加活动机关被辞退据说临走时在库房哭了整整一夜。

“魂是什么?”沈砚把纸条夹进线装本指尖抚过铜龙断裂的龙尾。

这尊复制品确实粗糙得刺眼:龙首铸得过于臃肿少了原物昂首时的凌厉;龙鳞是机器冲压的边缘光滑得像块肥皂;最要命的是龙尾本该藏着倔强弧度的地方被铸得直挺挺的活像根掰折的铁丝。

他找出当年博物馆发布的原物拓片在台灯下铺了满满一桌。

拓片上的鎏金铁芯铜龙哪怕只是黑白线条也能看出龙尾那道含蓄的弯——既不张扬也不屈服像被巨石压弯的竹枝骨子里还憋着劲。

沈砚忽然明白老铸工的意思:复制品不该是对伤痕的复刻而该是对风骨的传承。

修复从龙首开始。

沈砚用细砂纸打磨掉多余的铜料在龙角根部刻出三道细微的凹槽。

这是他在唐代青铜器纹样里见过的“气槽”老工匠说过龙有三气藏在角、鳞、尾三处刻槽能让“气”流转起来。

打磨到第七天他在龙眉处发现了一块松动的铜片撬开后竟掉出几粒老鼠屎——这尊复制品不知在哪个仓库里待了多少年连鼠蚁都不屑于光顾。

初夏的蝉鸣爬进窗时沈砚正在给龙鳞“开刃”。

原物的鳞片边缘是有弧度的像被无数次抚摸过的玉石带着人体的温度。

他用刻刀在每片鳞甲的边缘刻出半毫米的斜面再用麂皮反复擦拭直到指尖划过鳞片时能感受到细微的阻力像触到真正的龙鳞在呼吸。

有天深夜他忽然听见工作台上传来轻响。

原来是龙腹的机关被夜风撞开了纸条边角在气流里轻轻颤动。

沈砚盯着那行“飞的念想”忽然起身翻出个铁皮盒——里面是去年去西安时在唐城遗址捡的一捧黄土还裹着半片残瓦。

他把黄土筛成细粉混了点蜂蜡小心翼翼地填进铜龙空心的腹腔又从博物馆老专家那里讨来三粒草籽——正是当年从原物腹内发现的那种狗尾草籽。

“困了八百年都能发芽”他对着铜龙轻声说“这点土够你扎根了。

” 修复龙尾花了整整一年。

沈砚参考了七份唐代龙纹拓片甚至去博物馆看了三次原物每次都站在展柜前盯着龙尾看两个小时。

他发现那道弧度不是一成不变的:从侧面看是倔强的上扬从正面看却藏着细微的内收像在蓄力时突然被定格。

“不是要把它掰直是要让它记得为什么弯着。

”沈砚对着镜子模仿龙尾的姿态腰腹绷紧时忽然懂了——那弧度里藏着的是挣扎的轨迹是被外力弯折时内里筋骨不肯屈服的反作用力。

他用氧焊枪小心翼翼地加热龙尾在三百摄氏度的高温下铜料渐渐变软。

沈砚屏住呼吸用特制的夹具一点点调整角度直到那道弯既带着被折的痛感又透着欲展的生机。

2013年霜降那天最后一道工序完成了。

沈砚给铜龙重新鎏金时特意在龙腹和龙尾的衔接处留了块斑驳的底色像原物历经千年蹭掉的金漆。

他又用细铁丝做了个活动机关藏在龙腹的黄土里轻轻晃动时草籽撞击铁皮的声响混着气流穿过竟真像极了龙的低吼。

铜龙被摆在柜台最显眼的位置那天拾遗斋的檀香忽然格外浓郁。

沈砚看着阳光下的铜龙龙首高昂处泛着温润的金光龙尾的弧度在柜台投下道细长的影子像道随时会腾空的闪电。

他忽然想起老铸工的纸条原来“守此魂”从不是复刻伤痕而是让那些被时光掩埋的倔强重新长出呼吸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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