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战凋零于冬下的鸢尾花第82章 归葬于夜
夜色浓稠如墨吞噬了白日炮火犁过的疮痍大地。
稀疏的星光勉强勾勒出弹坑与残骸狰狞的轮廓空气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硝烟、血腥和泥土腐烂的混合气味。
在这片死寂的无人区一个黑影正艰难地、缓慢地移动着。
艾琳的军靴深陷进被炮火松软的土里每一次拔足都发出“噗噗”的轻响耗尽了她残存的力气。
她的呼吸粗重而破碎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左臂简陋包扎下的伤口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但这物理的疼痛与她内心的空洞和麻木相比微不足道。
她的背上是露西尔已然冰冷僵硬的尸体。
她用一件破烂的军大衣将露西尔绑在自己背上露西尔的头无力地垂在她的肩侧柔软的金发蹭着她的脖颈冰冷得没有一丝生气。
艾琳的一只手向后反扣着紧紧抓着露西尔的腿仿佛生怕她滑落又或是……生怕留下她一个人在这冰冷的地狱。
“就快到了……露西尔……”艾琳的声音干涩沙哑几乎不成调像是在对背上的女孩低语又像是在催眠自己“回到战壕……就有医护兵……他们会救你……索菲……索菲会有办法……她总有办法……” 她的意识漂浮在崩溃的边缘眼前不断闪回着最后的画面:露西尔颈间喷涌的温热鲜血马尔罗中士被炮弹击中瞬间爆开的血雾那猩红的、粘稠的、带着铁锈味的液体劈头盖脸溅在她脸上的触感……还有那个德国士兵那么年轻喉咙里发出的“咯咯”声…… 这些画面与她对索菲的记忆碎片交织碰撞——面包房温暖的炉火索菲指尖的面粉香安纳西湖畔雨后湛蓝的天空那对手链上闪烁的微光……现实与幻梦撕裂着她让她的脚步更加踉跄。
深一脚浅一脚。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方向是否正确。
她只是凭着残存的本能朝着记忆中法军阵地的方向机械地挪动。
背上的重量沉甸甸的不仅是露西尔的躯体还有一份沉甸甸的、未能保护的承诺一份将她锚定在这痛苦现实中的、冰冷的责任。
“……坚持住……我们快到了……” --- 与此同时在她挣扎前行方向的不远处一道蜿蜒曲折的法军战壕里值夜的两名士兵正靠坐在泥壁上低声交谈试图驱散深夜的寒意和恐惧。
“……所以说我们家诺曼底的苹果酒那才是正宗的”一个略显年轻的声音带着怀念说道“不像巴黎买的那些甜得发腻。
我爸爸每年秋天都会亲手酿制那味道……醇厚带着点涩劲儿喝下去浑身都暖和了阿尔贝我肯定带你去尝一次。
” “听起来不错让诺我会记得你这句话”另一个声音更沉稳些的士兵接话“我家在南部靠近海边。
更多的是葡萄酒。
我倒是更想念我妈做的海鲜汤各种鱼和贝壳熬在一起撒上点香料和面包屑……那才叫美味。
等这场该死的战争结束我一定要回去喝个够。
” “结束?天知道什么时候……”让诺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迷茫。
突然一个严厉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乡愁:“你们两个!闭嘴!想让对面的德国佬请你们去吃酸菜猪肘吗?” 班长亨利走了过来他是个胡子拉碴的老兵眼神锐利脸上刻满了疲惫与谨慎的皱纹。
“值班的时候嘀嘀咕咕是嫌命长?注意警戒!” 两人立刻噤声紧张地握紧了步枪探头望向战壕外死寂的黑暗。
寂静重新笼罩只有远处偶尔传来一声冷枪响更添几分诡异。
就在这时一阵细微的、拖沓的、不合常理的声音从无人区传来。
沙沙……噗噗……沙沙…… 像是有人或者什么东西在极其缓慢地移动。
“听见没?”亨利班长立刻压低声音神情高度紧张。
他打了个手势让诺和阿尔贝立刻端枪瞄准声音传来的方向。
黑暗中一个模糊的、人形的黑影逐渐显现摇摇晃晃步履蹒跚正朝着战壕的方向挪动。
“谁?!”亨利班长厉声喝道枪口对准了黑影“口令!” 那黑影似乎被声音惊动停顿了一下然后更加努力地向前挪动。
一个极度疲惫、几乎失去人形的女声飘了过来微弱却清晰: “法兰西……鸢尾花……”这是他们今夜的口令。
声音里带着一种奇怪的执拗还有一种……空洞感。
亨利班长眉头紧锁并没有放松警惕。
他示意两名士兵保持瞄准自己则稍稍探身:“报上你的单位和姓名!慢慢走过来!” 黑影继续靠近终于在惨淡的星光和战壕边缘微弱的反光下他们看清了。
那是一个法国女兵军服破烂不堪沾满了泥泞和深色的、已经凝固的血污。
她的脸色苍白得像纸眼神涣散没有焦点。
而她背上……竟然还背着一个人!另一个士兵软软地伏在她背上毫无动静。
“艾琳·洛朗……第243术师支援团……第四营……”女兵机械地回答她的脚步没有停径直走到了战壕边缘然后几乎是滚落一般带着背上的重负跌进了战壕底部的泥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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