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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帷第223章 没人要的江山

林昭然指尖还留着阿桃掌心的温度。

芦管蘸水的凉意刚在她掌纹里洇开个“问”字她便动了动小指——这是她如今唯一能使唤的关节。

阿桃哭红的眼立刻凑近些见她指尖在自己掌心轻轻划像春蚕食叶般细碎末了收笔时指腹在“口”字框右下角重重一点。

“归?”阿桃声音发颤把掌心凑到月光下看水痕已渗进皮肤在掌纹里洇成团模糊的雾“先生是说...要归家?” 林昭然闭了闭眼。

归不是回南荒草庐不是回她长大的破瓦巷——是那些被她揉进陶土、绣进纱线、刻进砖缝的“问”字终于要自己走了。

她感觉有咸湿的风从草庐缝隙钻进来裹着崖下渐涨的潮声比往日重了三分;鼻尖似嗅到海盐与腐草混合的气息耳中浪头拍崖的节奏也变了调不再是三长两短的旧律而是持续低沉的闷响如同巨兽在海底喘息。

柳明漪猛地抬头鬓边银簪一闪映着窗外越积越厚的乌云。

“这潮声不对像要漫上村道。

”她霍然起身竹帘哗啦一响“阿元去崖边看看!” 阿元抄起斗笠冲出去时林昭然听见他的木屐啪嗒啪嗒踩过湿草径渐渐被浪声吞没。

约莫半盏茶工夫草庐外传来此起彼伏的人声:老妇喊“快搬灰陶片”孩童应“我去拿窑边的碎块”还有阿元的吆喝:“小心别碰着刻‘问’字的那批!” 柳明漪跪回草席边替她把被角往腋下拢了拢:“村人记着您教的法子用陶片铺路引水。

去年洪灾时试过陶片耐泡水退了还能留着。

”她的手指抚过林昭然手背的茧“您看他们连‘谁领头’都不问了挑最大的陶片搬最沉的石块跟自家屋漏了要修房似的自然。

” 林昭然能想象那画面:渔村的青壮举着火把老幼捧着陶片沿着往年水线铺出弯弯曲曲的径。

热气从泥地上蒸腾而起混着焦土与湿陶的气息;火光跳跃间陶片上的“问”字被映得发亮有的正着有的倒着有的叠在一起——可这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的脚知道往哪走手知道该搬哪块连刚会走路的小娃都颠颠儿跟着往泥里按了个歪歪扭扭的手掌印泥浆溅上小腿凉而黏腻。

后半夜潮声突然拔高像谁在海底下扯了根弦。

阿桃攥着她的手往草庐外望只见月光被云遮了大半崖下却有星星点点的光在动——不是火把是陶片上的“问”字在发光。

幽蓝微芒浮于泥面随露水轻颤如星子坠地。

林昭然想起裴怀礼说的“萤灰掺泥”原来那些被窑火烧裂的陶罐碎成渣也没忘了藏点光。

她记起去年秋夜曾见他蹲在窑边往碎陶里拌了些青粉说是北地坟场边采的萤灰遇湿能微光半宿——原是为防孩童踩空备的记号。

“潮退了!”阿元的喊声响在草庐外带着股子雀跃“水顺着陶片路流进滩涂了!您猜怎么着?那些陶片嵌进泥里跟长在地上似的!”他掀帘进来时裤脚全是泥手里攥着块陶片“村头王阿婆说这路是自己长出来的像春天抽芽的藤。

” 林昭然望着那陶片“问”字的竖钩被磨得圆润倒像朵开在泥里的花。

她忽然想起初到南荒时阿元攥着霉饼说“我想学认字”柳明漪捏着断针说“绣娘的手不该只绣花鸟”孙奉缩在假山后说“奴才想知道为什么”——那时他们要的是光现在他们自己成了光。

天快亮时雾中隐约传来脚步声不是木屐也不是赤足踏泥而是皮靴碾过碎石的钝响。

阿桃警觉地望向门外:“有人……还是夜里来的?” 帘子一掀寒气卷着烟尘扑进来孙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肩头落满灰霜靴底沾着焦土袖角飘着烟火气:“程大人差人送了信来。

”他蹲在草席边从怀里摸出块烤焦的陶泥“说是在废村见着个娃用炭笔教盲弟认‘?’字。

程大人给了他陶粉那娃倒带着全村小娃用泥手在墙上拍了一片‘问’字。

”他把陶泥放在她掌心“您闻闻还带着泥里的潮气呢。

” 林昭然指尖摩挲着陶泥表面的凹痕那是孩童的指印粗糙而温软仿佛还存着拍打时的余震。

孙奉又从另一个袖袋里掏出截焦黑的纱线:“政事堂旧址着火了烧的是新宰相要拆的旧梁。

火起时风向变了火星子倒把梁下的空心砖点着了——”他喉结动了动“风穿孔而出呜呜咽咽像极了诵经声。

偏那砖上有旧刻槽痕气流过处竟成音律守卫听得脊背发凉都说那是百年前被诛儒生临刑前念的《问礼篇》一声比一声高最后竟似千万人在吼‘谁定礼!’” 柳明漪突然轻笑一声从随身锦囊里摸出枚银针:“我在北地客栈听了一夜。

隔壁两个妇人抱着块无字帕哭哭着哭着倒问开了——‘他死前说冷吗?’‘他有没有喊我名字?’”她把银针轻轻插在草庐竹壁上针尾系的丝线垂下来晨风吹过丝线微微震颤发出极细的嗡鸣像极了人心深处那一声未出口的叩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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